幽靜地

「最近，上面有沒有發生什麼好玩的事情？」殷柳咬著雞塊，左手則忙著與黃瓊童子玩『拔河薯條』的遊戲。

「不，沒什麼要緊的事情。」筱青捏了一把洋蔥圈進嘴裡，津津有味的觀賞兩人的薯條拉鋸戰。

「那豈不是很無趣嗎？我看你們也不知道多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放鬆了吧？欸？哈哈！你輸了～黃瓊。」殷柳得意洋洋的晃著斷掉的薯條，他手上的部份明顯比黃瓊的要長上一點兒，這應該就是獲勝的關鍵了吧？

「是啊，是很無趣。不過比起從前，那如同一綹輕煙的魂體相比...」筱青斂下眼睫，「漫無目的、無人能管也無人可管，沒有意志也沒有形體的，只剩下悔恨與殘念的『自由』生活，我願意跟在大士身邊享受這些歲月的『無趣』。我想應該不只是我這樣想。」

一旁的黃瓊點頭，臉上不經意露出安慰的微笑。

看來作為含怨嬰靈的那段苦悶是所有童子的共同話題。

『呵呵，這樣新來的童子就不會被排擠，也比較好混熟呢。』

殷柳這樣想，卻不同以往把這個小小的諷刺給說出口，可能真的如同筱青所想的一樣，『這傢伙』變成熟了。

「哈，也是呢。」他叫來了服務員，「請給我三杯大可樂少冰，謝謝！」

「三杯！你喝的完嗎？」黃瓊瞪大眼睛，像是個孩子一樣（雖然外形是孩子，也已經有快兩百的歲數了...）的叫道。

「當然不是光我喝而已。」待飲料上桌，殷柳把另外兩杯可樂各推向兩位童子眼前，「為了慶祝久違的飯局，為了天界和平，今天就把這三杯給乾掉再走吧！」

「欸－－－－？是你拉我們吃的吧！」

「噫－－－－？跟天界沒有關係吧！」

不理會兩個小鬼的抗議，他逕自拿起可樂，仰頭就是猛灌，「啊哈～～怎麼樣？我都已經喝完了喔。」

「我已經喝了兩杯柳橙汁了！」黃瓊嚷嚷。

「我也喝掉一客中杯紅查了！」筱青說道。

「喔？是嗎。這麼說是不給我賣這面子囉？」殷柳瞇起眼睛，嘴角仰起邪惡的角度，「雖然你們是那個死妖怪倚重的屬下，可是很剛好我很討厭那傢伙呢！不想喝？？哼哼哼...難道是想領教我劍魔的劍術究竟如何一平四方麼？」

「啊...」黃瓊傻了。

「太、太奸詐了啦！」筱青則是腦羞得脹紅了臉。



無奈之餘，兩個小傢伙只得拿起杯子猛吞。

要說誰有這膽識領教殷柳的刀，天上天下恐怕沒有十人。



監視著這兩個小鬼（對殷柳而言，沒有五百歲的都是小小鬼）努力殺可樂的表情，殷柳露出淡淡的笑。


『這樣才像是個無憂無慮的小鬼嘛...要快樂一點喔。』


身為童子，儘管神階低微也還算是個神。

但在神、人、妖、魂當中，這種位階可說是腳邊的小狗狗。

因為自己也曾經論落到那種時候，所以他完全可以明白這些小鬼們的心情。



明明也是神，為什麼其他比自己大點的神官只把自己當做出氣包呢？

明明也是神，為什麼得不到其他神仙們的正眼一視呢？

明明是個神，卻比以前更受到欺侮，遵守著天界的法條與規章，被『神』的光環套住並沒有得到尊嚴與能力。

受到天界的神靈輕視，受到人間的信徒忽視，受到妖鬼與怨魂的嘲笑，努力修得正果的下場竟是比以往更束縛的日子。

那時候的殷柳想放棄仙籍，因為他再也沒有辦法承受。

因為羞恥的原因被活活玩弄死，與生俱來的劍術被不德的仙神利用，給予他『可以昇仙擺脫現況』的願望並讓他從童子做起。實際上根本不打算讓自己向上攀爬。

雖然在那位仙神的培育之下，劍術日藝精湛，但一切都是為了替他做些壞事！

『與其如此，我寧可做個冤靈！我要殺了你，然後對嘲笑我的精怪報復！讓對我不敬的下階仙神領受我的劍如何鋒利！』

對！讓所有人都敬重我，讓所有人知道我不是什麼神的走狗！


我是我，我是殷柳！


「對。看來你是個很有想法的童子呢，殷柳。」

這聲音...對了，是大人昨日遠迎的蓮華大人...

蓮華...子。




「啊！」

殷柳赫然起身，卓實驚嚇了兩個還在拼可樂的童子。

「怎麼了啊，突然這樣大叫！」黃瓊有點生氣，孩童心性還未穩定的他大概覺得被嚇到很難為情吧。

「想起什麼事情忘了做嗎？」筱青瞪了黃瓊一眼，關切道。


不，我想起...蓮華子大人了。

殷柳拭去額上的冷汗，笑顏道，「沒什麼，只是工作上的一點小事情，不足掛齒。」

聞言，黃瓊促起眉頭，「是嗎？要真是這樣你才不會...唔唔唔！！」

這笨蛋...殷柳大人不肯明講就不該再說！

筱青嘆了口氣，好一會兒才放下捂住黃瓊的小手。


氣氛有點尷尬，明眼人都知道剛剛的失言已經讓三人踩到地雷區了。

殷柳不禁有點苦惱，明明是想讓小鬼們高興的...「啊啊～對了，你們最近有沒有空呢？」

「空閑？」

「是的。」

兩個同子互看一眼，異口同聲。「沒有。」

「啊...這樣啊。那就算了，反正不是很重要。」


『沒空啊，我想也是...』

雖然只是想緩和氣氛才會提出的要求，這個早就知道是什麼的答案還是讓殷柳小小的失望了一下。

然而，站在筱青的立場看，這位上神略顯失望的容顏卻讓他有點不知所措，「因為大士最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我們去做，等事情過了應該會很優閒吧？殷柳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呢？」

「啊！是想請你們幫我找人。」欣喜之餘，他幾乎是脫口而出，但隨即又輕輕掩了嘴角。

不...這算是我的...任務吧？怎麼可以要別人幫我找呢...而且還是天上的人。

「沒關係的，你不想麻煩的話，我們也可以替你多留意，這樣就一點都不麻煩了。」筱青看出殷柳的顧慮，鼓勵的這麼提議著。

殷柳聽得有些感動，「真的可以嗎？」

「恩，只是留意的話不會影響到正事的。放心吧！」黃瓊也附和道。

「說說看吧。」


終於、終於可以向別人分擔這份煎熬了...這兩個小鬼。

壓抑住眼框中的灼熱，殷柳覺得自己終於可以把石頭放得低一些。

「那，就拜託你們了。」感動的心情使得他有些慌亂，笨拙的手從左上衣口袋取出了一張護貝過的照片。「看！就是這傢伙。如果有看到的話一定要告訴我！這很重要，拜託你們了！」

筱青微笑著接過，嘴裡也唸著，「唉唷，不用這麼客氣啦～要是有看到這個人的話...」

他的表情僵硬了。

「我已經找很久、很久了...所有可能的地方我都搜遍了，就是完全感覺不到一點氣息...所以我在想，是不是她有心躲著我才讓我找不到呢？現在有一樣是天人的幫手，真的讓我覺得很感動...」


我...我真是個笨蛋。

緊盯著照片裡的紋巾，那笑容是他與傲壏都沒有看過的開朗笑容。

軟禁著她半年了吧？原來她也能露出這麼美的微笑麼？

不應該追問殷柳的『要事』的。


「好說...那麼我與黃瓊就先行告退了，今天擔擱的實在太久。」

僵硬的指著天色，幸好他們也真的待得太久了。

「恩，那讓我送你們一程吧。」

「不了，大士恐怕會不高興的。」

「哈哈！也對，我們可是死對頭啊。那，替我跟他問個好吧！」

「是...」



客套的寒暄結束了，兩人在往返的路上都沒有多說。

除了向大士隱瞞這件事以外，他們得催促大士快點動手！

「大士...別再心軟了。除了您，殷柳亦不會放過廖紋巾的去向！」他喃喃。





倘若這次找到了，一定要盡快殺了她！